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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凯的压力很大。
作为一个为了将客户的货物准确安全及时送到不惜冒风冒雨的快递员，他也有着自己的职业操守；比如：不应该去猜测客户的货物，不应该用自己的主观意识去评价自己的客户……毕竟，自己的工作就是让他们满意，因为自己养家糊口的微薄工资就是来自他们，可以说，客户就是他的衣食父母。
客户就是上帝，而上帝，不是凡人可以任意揣测的。
所以，张凯对于这五年时间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以一种“过目即忘”的态度应对的。但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实在是生平罕见，就连自认识人颇多的“业界前辈”也无法不对这个【异常】的人不去在意。
或者说，这个人真的是“人”吗？
这次的客户是名男性，如果以外表判断年龄的化，大概在十七岁到十九岁之间，在如今这样的时代，这种年轻人几乎可以说是“颓废”和“特立独行”的代名词，尤其是像这种将自己的头发特意留长并改变了颜色的年轻人。
这就叫“非主流”吧？真搞不懂把自己的头发弄得花花绿绿的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把自己弄成“发如雪”就能显得沧桑寂寞了？那大家都去染绿色头发是不是就能彻底低碳了？
虽然如此，可是，明明一直对这种“潮流”嗤之以鼻的张凯却没有对眼前这个相貌柔和，蓄着白色长发，同时有着一双异常的蓝色双眸的年轻人产生什么恶感，明明在意的不得了，反而打心里觉得“这个人就应该是这样，这个样子真适合他”一样的理所当然。连他自己都想问一下：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大概因为，这个人，和那位先生有什么关系吧。
其实，这个地方他很熟悉。
差不多三十年前，那个时候自己才十来岁，还是不太懂事的时候。正好，一些国家运动刚刚过去，就在那个大家都在努力休整的时候，有一个老人买下了这一块地。
当时这在这个S市可是一件很轰动的大事，毕竟，买下这么大的一块土地，而且还是能直接付钱买下的，在当时绝对不是一般人，而且，这一块地的“气运”不好。
那些年打仗的时候，小鬼子在这埋过不少人，这块空地，也可以被叫做“万人坑”，所以，为了镇邪，在打完仗之后，这块地被种上了满满几里的桃树，一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这一片就是“千绿丛中万点红”，壮观的很，就像现在……
不过，也正因为这片美丽，使得这片地就这么被保留了下来，就连当时高楼兴起，急需大兴土木的时候也没有人愿意动这里。毕竟，没有人喜欢自己住的房子下面，有数不清的骨骸在下面磨爪子。况且这里还发生过不少邪门的事，来到这吊颈子的有，来到这死无全尸的也有，来到这连个影都看不着的，就更多了。
所以，很多人都想去看看，敢动这一片地的“能人”，是哪个楞头富爷。
但是，想不到打这块地的主意的，竟然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头姓秦，大家都叫他“秦老爷子”，老头看上去挺硬实，从他的站姿上就能看出老人家当年的雄风，正好听说，秦老爷子当年当过兵，打过鬼子，而地下面的人，就有他的家人和战友。
正好，老头岁数大了，想找个安生的地方安享晚年，所以找了这么一块远离市区的偏远地儿盖了个不大不小的二层小楼，正好，陪陪这些当年没能在一起的亲人们，先打好招呼，等到往下一埋的时候，还好有个照应。
所以，大家一边唏嘘着秦老爷子的不容易，一边，也就容许这么一个人住下来了；而那几年这地闹匪，不少人家都遭了害，而这么一个老爷子一出面，就把这些人给镇住了，留下了一段传承至今的佳话。不过，关于老人的家人，大家知道的就不多了。老爷子很少出门，话不多，在这住了十来年就下去了。至于家人，从未和人提前过，只是中间有一个男的也住在这过，而那个人，也姓秦，可能是秦老爷子的儿子？可他这个儿子却很少住在这，好像，也就在给秦老爷子下葬的时候露过一回面，但是那个男的多大了？这个人才多大？就这个岁数，怎么看也到孙子辈了吧？秦老爷子的孙子？嗯……有点像，只是，秦老爷子的孙子怎么变成这样？
外貌形象什么的，自己虽然不喜欢，但那是人家的自由，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可是，为什么这张脸却变成这样？
不是说长相，而是……表情，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没有所谓的表情。
是人就有喜怒哀乐，就算有些人可以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但是那只是隐藏，而不是没有，对于这些人来说，表情是用来骗人的，是面具。但是这个人的脸却像陪葬纸人的骨架一样，只是一个模版而已。
没有表情的模版。
这就让这个一直秉持着自己职业操守的快递员有些想入非非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人变成这种没有感情的道具一样的样子呢？
正想得出神，突然感觉背脊一凉，正好，涣散的目光对上了那双玻璃珠子一样的蓝眼睛，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就连制服里面的背心都有些潮了，全是吓出来的冷汗。
“请问您是秦槐秦先生吗？”
（这人真他妈邪门，还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的好。）
这样想着，张凯连忙打算着把手上的这个东西交出去然后早点离开这个破地方，所以张凯连习惯性的商业表情都没有弄出来就匆匆的把自己的话说了出来，就连语速，也快了不少。
不过，和他那连珠炮一样的提问不同，这个年轻人就一直顶着那一张不变的面瘫脸，惜字如金的用不带一丝平仄的空洞声音缓缓的说出两个字：
“我是。”
“那么请您在这签个字。”
张凯也没有啰嗦，连忙把手上的货单塞到年轻人的手上。然后，似乎这个叫秦槐的人对他的行为非常不解？是的，他还是顶着那张人偶脸轻轻的扫了自己一眼，可是张凯还是感觉到了秦槐眼中的那丝不解，虽然实际上那双眼中什么都没有。
工整轻灵的写下了“秦槐”二字之后，年轻人将货单递到早已和同事一起将所谓的【货物】搬进院子门前的张凯眼前，而张凯也连忙接过货单，留下一句“谢谢合作。”这样没营养的话之后，就坐上小货车逃命似得开走了。只留下人偶一样的年轻人站在原地吐出一口莫名的细微叹息。
“咱这么干，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张凯的同事坐在副驾驶上，回味着刚才的气氛，觉得应该是自己这边做的不对，对方毕竟是客户，送东西只是自己的工作，这么对待客户，并不符合职业道德；可是身体却打心里不愿意在那个邪门的地方多呆一分，所以，带着这种矛盾的心思问上了张凯。
“是不对，但是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咱也不能为了讨好客户干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咱错了，那么到时候道个歉，也算无愧于心，赚钱，不能昧着良心。唉！真不知道秦老爷子的后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张凯旁边的那个人突然问道：
“那个……老张，听起来，你好像认识秦家的人……”
看着自己这个小同事紧张兮兮欲言又止的样子，张凯也不由得笑得喷了一下，刚刚在桃林中的紧张全部烟消云散。
“挺熟，八几年的时候，咱这附近闹饥荒，人为了活命，总会干出一些平时不敢干的事情，所以，那个时候发事的，都是一些狠角色，正好我家遭过一害，正好被不怎么出门的秦老爷子救了，秦家可以说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惜，没什么能回报他老人家的，现在竟然连他的后人也是第一次见面。”
“听说，秦家的人很邪门，秦老爷子当年除匪，用的也是一手古怪的神通……”
“你信吗？”
看着身边这个刚毕业就出来打工的小年轻那一脸郑重的把这件事说得玄之又玄，连张凯都觉得好笑。
你信吗？
不信？那你问了干什么？
信了？又凭什么去信？
就凭几句空口无凭的传言？
所以，仅仅简单的三个字，就打消了这个年轻人兴趣满满的幻想。那年轻人，也不再问。
“不过，这孩子的名字也怪，槐，也不知道，怀念的，到底是谁，既然是怀念，又为什么用这样一个晦气的字？唉！”
“晦气？你不是不信吗？”
“我又没说我信，只是老一辈的人，总是在意这些东西，也说不上信不信，图的，就是个念想。但是，槐，怀，怀的是哪里？怀的是何人？这一个鬼，就全说明白了，鬼通幽冥，这一个怀，岂不是盼得魂归？咒孩子早死吗？这得是多不负责的父母啊，也不盼着孩子来点好儿——————对了，好像，秦家的人，名字都不太对……”
“怎么了？”
“我想起来……秦老爷子的名字也是这样……我想想……秦老爷子的名字里也有鬼，叫…………li?lang?”
“鬼？那…………是魉？”
“对！就是这个。”
“真怪，竟然这么起名字；难道，是什么传统不成？”
◇
宅前有槐，百鬼夜行，这是流传民间的一句俗语，若在门前种槐，则有不详之兆……
当然，也有“门前一株槐，进宝又招财”的说法，至于孰真孰假，就不得而知了……
望着房前的那株被人忌讳的已经半死不活的槐树，秦槐独自摇了摇头，弯下腰，用那高一米七却瘦的榨不出几两油的纤瘦身体，就这么捧起了刚刚还需要两个大老爷们才能抬动的大箱子，走进了屋内。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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